第三十章 诓得梨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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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远而悠长的声音自身后而起,猝然粘住了顾云汐急走的脚步。 日所思、夜所想的东西全是“蛟珠梨”和它的主料“梨雨”,即便她刚刚因玉玄矶的卦签批语心生不快,眼下突听得他说起“梨雨”,像是条件反射般,瞬间回了头。 刚刚还填满雾霾的小脸此刻间绽放了晴,挂着冉冉惊喜神采,让人看了顿生无限赏心悦目之感。 百米之外,顾云汐直视玉玄矶,明眸闪过怀疑的光芒,结结巴巴的问道: “仙长,您、您方才……说什么?” 玉玄矶狭长的眼尾挑高,仿若极是有趣的盯着她看,冷漠麻木的雪白面容扬起浅淡若无的笑意。 “公子不是在找梨雨吗?贫道方才说,蓬仙观中尚有此物。” “真的?”她感觉难以置信。 玉玄矶不再作答,无温的眸光寒凉如水,紧紧锁定不远处的玲珑俏姿,淡漠的雪白容颜上,悄然生出一许探究与玩味。 想来,从东厂提督府到蓬仙观的路程也有几十里地。而今他越发想要知道,能让这么个丁点娇柔的小人儿跑出大老远,寻求那等不可多得之物,究竟所为何事。 晴儿一旁猛拉顾云汐衣角,俏声对她提醒道: “您可别听他胡说八道,我看这国师神神叨叨,断不像是好人,咱们赶紧走吧!” 此刻顾云汐对晴儿的话置若罔闻,才听说这间道观里面有梨雨,她只略略思考过,便快步回到玉玄矶面前,施礼后直言不讳: “不瞒仙长,在下急需此物,既然贵宝地有所珍藏,在下愿以重金买得一壶回去!” 玉玄矶微是翘唇,勾出一重浅淡凉薄的弧度。 “贫道是修行之人……” 他悠然的说着,幽深的两眸定定锁视顾云汐精致绝伦的脸庞,眸光晦暗不明,总使人辨不清情绪。 缓慢倾身,他将身体向顾云汐逐渐逼近,伴随两者距离的缩短,继续漫声道: “既如此,贫道要那些真金白银、劳什之物,又有何用?” 顾云汐被他盯得莫名,内心不禁皱为一团。他的嗓音清润,抑扬顿挫之音节犹如珠撒玉盘,可令闻者内心生起一丝不安分的异动。 转眼,他那张冷俊如冰的年轻俊脸,已然将她两点瞳仁撑满。幽幽倾诉间,团团热气从他轮廓精致的唇间释放,肆意喷在她的小脸上,令她本能的将身体后仰,两腮灼红的那刻,内心已是凌乱不堪。 倏然,玉玄矶挺直身形,转身之际,了然的笑意已从嘴角溢出。 “公子,实不相瞒,贫道观中珍藏的梨雨仅存一壶,奇货可居,见有缘人相赠,分文不取;遇无缘者索求,重金不换!” 顾云汐听得心头一紧,暗道近来自己怕不是撞了霉运走了背字?前个儿才遇到一个怪异的青楼女子,今天又碰到个与众不同的道长? 不需真金白银,呵呵,话说的得真满! 不恋金银,你这道观为何还要收四方百姓的香火钱?不恋金银,看你拿什么养活座下众多道家弟子。 无非也是与那“傅十两”是同路人,心高气傲爱面子、好装相,见人有求于他们便有意刁难,以此取乐罢了! 既然你说道观中存有梨雨,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之一观!确是此物,我必将它搞到手中—— 暗自拿定主意,顾云汐略稳心神便默然举目,一瞬迎上玉玄矶冰冷幽暗的眼眸。只见她双目轻眯,朱唇微启,浅笑莞尔缱绻: “敢问仙长,在下于您……是否是有缘之人?” 说话时迈步向前,上身几乎快要撞到玉玄矶的胸口。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离开他的五官,娟眉斜挑,樱唇半翘,充满几分撩人的挑逗意味。 顾云汐认为,像玉玄矶这等年纪轻轻便久居高位之人,外表那冰冷无情的脸孔无非就是副唬人的面具,是故意作给别人看的。 你装,我也装!看你能奈我何! 玉玄矶神色一怔,冷瞳之中踱过一丝惊惶,不由自主将步子倒退了两步,似是完全没想到顾云汐能有如此表现。 刚刚,这小家伙还被自己编造的卦批吓得魂不守舍,转刹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? 明明是自己想要试探她,如今反受她撩拨了…… 不过,原本不是什么孟浪之人,偏要扮成一副狂放不羁的姿态。这副做作而不协调的神情,着实娇憨得可爱。 尬然清了清嗓,玉玄矶紧绷面容,正色说道: “公子严重了。贫道向来与冷督主相交甚好,今日又于道观中巧遇公子,自然是与你有缘。如此,请公子移步到一清净处,我即刻唤人奉出梨雨。” 顾云汐听了神色大喜过望,忙着力点头,道: “请仙长带路,在下愿随您一同前往!” “公子——” 晴儿疾步冲来,厉声阻止顾云汐。 方才一旁观望,见自小姐与这俊美道士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聊的热闹,尔后两具身子近得就快贴到一块。 大庭广众,成何体统! 晴儿惊惑,莫非这国师真会什么旁门左道之法,将她家小姐迷惑住了不成? 不然,她怎么变得如此乖觉起来,问都不问,便要由他带着走? 晴儿拉住顾云汐的一只手臂,奋力摇摆,试图将她唤得清醒过来,声音焦灼道: “公子要去哪里,我随您一同前往!” 未等顾云汐说话,玉玄矶转面吩咐身边童子,声音清凛,神情冷厉冰封: “虚月,你带这位小公子到茶室歇息,好生伺候,不可怠慢。” 晴儿感觉自身正被一抹冰冷迫人的眼尾余光盯得紧紧,身形不受控制,微颤了一下,半晌再无话可说。 观望玉玄矶,周身上下无一之处不是精致完美、无可挑剔,那无暖无温的傲然态度又如凛凛冰山,挺拔俊逸却自带一股威压摄人的魄力。 尤是那对暗不见底的眼眸,总也盘踞了蒙蒙雾气在前,使人看不眼底之色。 根本不需过多语言,只一个眼神,他便可将反驳自己的人剥皮拆骨,顷刻间速杀于无形。 这种气场,比起能止小儿夜啼的东厂提督,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! 一度冷场—— 顾云汐见状,急拽晴儿,将其拖至门口,低声道: “你安生在此等我,我去去就来。待取了梨雨,今晚就做正宗的蛟珠梨给你吃!” 晴儿着实忧虑,扯住顾云汐衣袖不撒手: “您别逞能,我感觉那道士会妖法。您怕不是被他的美色迷惑了吧?咱快走吧,督主还在府里等您呢!” “瞎说什么呢!”顾云汐哭笑不得:“我如何会对督主以外的男子动心?刚刚不过是为激他,放心!” 说完,她举左手,向右腕上的红绳摸了摸,接下来两手叉腰,神色得意道: “我女扮男装没那么容易被人识破,何况束腰的宽带里还带了家伙。他真敢对我不轨,我也不是吃素的!他自己不是也说与咱们督主有交情,若被督主得知他欺负我,定然不会轻饶他!你在此耐心等待便是!” 晴儿无奈点头:“好吧,您快去快回。” 安顿好晴儿,顾云汐便随玉玄矶绕道后殿出门,一路徐徐而行。 走过多段青石甬道,经无数殿宇、庑房,已远离祭拜往来的人群喧嚣。 再上云石阶梯,穿两座鼓楼,便来到一重独立的院落前。 人未进门,便有股浓郁的香气迎面而来。 玉玄矶在刷朱漆的院门前止步,展臂示意: “公子,请。” 话毕,先行走进院子。 顾云汐紧随其后。 眼前是一片崭新天地。 朱砂围墙不算太高,墙壁上缠着些泛黄的枯藤,那是过季的常春藤老根。此时节气未到,它们正在沉睡中养精蓄锐,静待初夏将至,再度抽芽的时刻。 院中正房、东西两排厢房坐落有序。红窗碧纱、青墙玄瓦,质朴无华。几株银杏树绿衫披挂,树杈间雀鸣清脆,别有一番情趣。 与外面的繁华相比,此间仿若洗尽铅华后的返璞归真、是难得清静幽远之所在。 院子正中有畦空地,内里栽种的花朵,花茎独立挺直、花冠大红艳丽,像极了玉玄矶道袍的颜色。 顾云汐从没见过这种花朵。难怪刚进院时闻到股子奇异的香气,原来正是这种神秘花朵散发出的花香。 本要驻足细看,怎奈玉玄矶已推开一间房门,口中道: “公子,请。” 顾云汐只好朝那畦花朵留恋的看一眼,随他进屋去了。 房里陈设无特别之处,样式简单的枣木桌椅、书架与储物柜。三面墙壁素白如雪,正向对幅风月寒梅图,其余两处,分别悬胡琴与琵琶。 东南面一长方条案,上供通鼎香炉、几盘蔬果糕点。香炉中只插一根香。 此时香烛燃过多半,星点灼亮处青烟徐徐,香气已被院中那奇特而浓重的花香之气覆盖。 彼此于茶桌落座不多时,有小童奉上茶点。 玉玄矶随即吩咐他们,将去年珍藏于药神殿外梨花树下一壶梨雨启出,拿到禅房里来。 顾云汐旁边听了,七上八下的心算是放下一半。 可还不能掉以轻心! 她暗道,左不过看过东西,确认为货真价实的梨雨,才好开展下一步行动。 玉玄矶见顾云汐手捧白瓷点梅茶杯,长睫轻垂,身形许久未动分毫,似乎正在认真思考什么。 杯中白烟缥缈,雾气腾腾,氤氲了杯上那一对清浅的眸色。 玉玄矶兀自呷口茶,放了茶杯,嗓音圆润清透: “公子不必拘束,此处是贫道的禅房。素日贫道于宫中道庐清修之时,便交由几位弟子打理。” 顾云汐忙将飘远的思绪牵回,翘唇一笑权作回应。轻放杯盏,视线移向窗边,她好奇的问: “仙长,院中那些红花是什么?香气好奇特,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。” “阿芙蓉,又称罂粟。” 玉玄矶答,见顾云汐依旧一脸茫然,便又解释: “阿芙蓉是从西夷移植过来的神花,结出的果实可入药,有镇静止痛之功效。” 顾云汐点头,笑得明媚:“多谢仙长赐教。” 玉玄矶目光直直打来: “好了,这边就你我二人,咱们随意些,别‘仙长’‘公子’的,就称‘你’、‘我’便好。上次在宝和殿听冷督主提起你是他徒弟,还未问过你尊姓大名、今年贵庚,几时跟随的冷督主?” “我姓顾,督主赐名‘云官儿’,今年十六啦。从前被督主留在贡院伺候姑娘们,一年前才留在身边,侍奉他的日常起居。” 有感对方正对自己的身份刨根问底,顾云汐也不扭捏,答得半实半虚。 话说完,信手拈起块槐花糕,放到口中咬去一半。才咽下,便抬眼反问: “不知仙长祖籍何处,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吗?” 玉玄矶表情一震,浅浅一笑,眸色深沉复杂: “我是封登人氏,家中父母双亲,一兄长,一同父异母的妹妹。” 顾云汐吃光点心,正在抖落满手的细渣。听他说到同父异母的妹妹,马上露出惊讶的表情: “哦?如此说来,您也是大户人家出身?” 可大户人家,谁如此心狠到,把这等标志俊俏的男子送往道观清修? 此时,顾云汐内心生出无限惋惜之情。 想必是这玉玄矶早年遭遇过一些事,才会年纪轻轻出家。难怪坐拥高位,外表却是冷利如冰。 茶桌对面,玉玄矶将手中茶杯转了转,一双眼眸紧视顾云汐,光芒幽黯,恍若有股哀怨情绪隐含其内,如寒溪深涧,正在默然空明的流淌。 恍是一记轻叹,他缓声感慨起来: “我那妹妹,今年该是有你这般大了……” “嗯。” 顾云汐饮着茶,只道他是在思乡,于是心不在焉的回应一声。过后突感话不对味,猛然抬头,向他挺起身板,皱眉反驳道: “我、我可是男的!” 玉玄矶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这绝不矫情做作、全然发自内心的愉悦表情犹如漫天云霞,灿烂动人,一时间将顾云汐的双眼捉得牢固。 笑够,玉玄矶无奈的擦擦眼角,白雪脸颊又退回到十足的冷峻之色,对看呆的顾云汐沉声道: “我只是拿你与她做个对比,你慌什么!” 顾云汐好不窘迫,神色怔了怔,不悦的开口逼问: “你说你有梨雨,在哪?何时拿来我看?” “稍安勿躁。” 玉玄矶以绵绵眼神做抵御: “这陈年梨雨长埋于地下,启出怎么也要半个时辰。已近正午用膳之时,莫若我传来水酒,你我二人边吃边等,如何?” “啊?半时辰!挖地道也挖出几里了!” 顾云汐乱嚷嚷,不禁显出些急躁来。 晴儿还在前殿等她,她哪有心思留在这里,陪个疯道士吃饭? 玉玄矶像是看出顾云汐的犹疑,随口说: “放心,我会吩咐弟子予你那小厮送些午膳,不会慢待于他。” 事已至此,骑虎难下!为了梨雨,为了蛟珠梨,她忍—— 很快,几名青衫道童进屋,摆上一整桌饭菜,又将一坛黄酒陈于玉玄矶手边,俱都退了出去。 顾云汐由玉玄矶引到餐桌边坐好,垂眼去看。 白果烩鸡块、韭菜炒鲜蘑、腊肉煸豆角、洞天泡菜。旁边上是桶白饭、紫米馒头与薯栗窝窝头。 绿油油、黄澄澄、粉嫩嫩、红彤彤搭配一处,荤素得当。 行走一上午,顾云汐着实累得紧。 才吃开胃点心,眼下又见丰盛佳肴,她不禁胃口大开。索性不再烦躁、不再拘紧,客套两句便自行盛了竖尖一碗白饭,一口菜一口饭大快朵颐起来。 玉玄矶吃菜不多,只倒一盅黄酒,偶尔独酌两口。 “你可知‘梨雨’,究竟为何物吗?” 待顾云汐吃了一刻,估摸肚里有了些存货,玉玄矶这才向她问起。 顾云汐倏然一愣,咽了饭,眨眼道: “梨花绽放时节,即清明前后之春雨,便是梨雨啊!” 玉玄矶把玩着酒盅,默笑间摇头,不作解释。 顾云汐感觉莫名其妙,放了碗筷,追问: “那你说,何为梨雨?” 房门再度扣响,玉玄矶听见,应声:“进!” 两名道童推门而入,一个手中托一毡布,布上是一不大的瓦罐,另一名手举两只白盏。 将瓦罐与白盏置于桌上,一道童小心翼翼打开瓦罐盖头,将罐里之物向两只白盏中各倒一些,与同伴轻声走出房去。 顾云汐仔细看,见那两盏之中只是平淡无奇的白水,正微微冒着热气。 玉玄矶扬起唇角,淡淡向白盏轻扫一眼道: “这便是梨雨,去年清明前后收于瓦罐之中,存放地下。梨花性寒,我特命童子温过,你尝尝看,味道如何?” 顾云汐掏出手帕净了口,又向白盏中作审视,端到鼻下细闻。 确实有股淡淡的清香。 略略抿一下。白水入口微咸。细品,咸中略有一丝苦涩。 顾云汐面色霎时惊变,捧盏的两手颤抖不停。双目注视神情澹然的玉玄矶,眸光灼灼,说不尽道不完的感激与激动。 玉玄矶微微抿动唇线却无半分笑意,扬面将盏中梨雨一饮而尽,继而对上顾云汐的目光,坦言道: “世人对梨雨之说,原存有谬传。水本是无色无味之体,任四季交替,如何能令雨水自带味觉?” 顾云汐诧异,看看手上半盏梨雨,复将怀疑之目光投向玉玄矶,强辩: “可我,方才真有尝出咸涩,那便是传说中梨雨的味道啊!” “水确是去年梨花时节之雨水,只是在上桌前,我让童子将陈年晾干的梨花百钱投入雨水中同烹一刻时辰,细筛过滤后又凉一刻时辰,才有了如今这盏梨雨。 梨花色白,味咸涩。若拾得梨花时节之雨露却无梨花者,也烹制不出名副其实的梨雨来。” 语顿,望见顾云汐一脸的呆萌样貌,玉玄矶忍不住勾唇,轻笑间语气微寒,带有一分不加掩饰的怨责口吻: “你遍寻梨雨,只做苦功,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。就算幸得如假包换的梨雨,以它做出的东西,也只是皮毛罢了!” 如梦方醒—— 顾云汐心房剧震,晶莹如花瓣的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恨不得立马寻个地缝钻进去,再不出来丢人现眼了。 向对方抱拳施礼,她羞愧难当: “在下才疏学浅,居然在仙长面前班门弄斧,实属惭愧至极。” 玉玄矶紧锁顾云汐的窘态,漠然一笑: “那你现在总该告诉我,千里迢迢来寻梨雨,究竟想拿它做出什么?” “督主近日有些咳疾,我听说雪耳梨羹有润肺功效,特寻得梨雨,回去炖上两三雪梨,一朵雪耳,为他止咳食疗。” 玉玄矶眯了眯眸,目光如炬,锐利似刀刃: “雪梨乃秋实产物,如今才刚三月末,何处可得雪梨?” “……” 谎言被拆穿,顾云汐身形一凛,再无话说。 对面,玉玄矶笑容阴沉: “你不肯说实话,这梨雨,我不会赠予你!” “我说、我说!” 顾云汐无奈,清眸流转,又信口编谎道: “近日督主给我一美食秘方,是做一种叫什么‘蛟珠梨’的凝酪,说是想吃了。我见手头正缺一味主料‘梨雨’,便到处寻找……” “蛟珠梨?!” 不等顾云汐说完,玉玄矶一张白俊的脸上容颜大异,像是骤然蕴起满腔怒火,幽沉的两眸再次降温,迸射出犀利、狭隘的冷光。 “他当真……将那方子传予你了?” 双目逼视顾云汐一脸懵懂且紧张无状的表情,他幽幽问道。 听他的话意,难不成也知那本《珍撰琳琅录》的由来? 顾云汐犹豫一下,再管不了许多,点头回答: “是啊!我是他徒弟,负责照料他的饮食起居。他要吃什么,自然都与我讲。” 玉玄矶“呵呵”冷笑两声,愤然挥袖: “如此,这罐梨雨贫道收回,公子吃了饭便请回吧!” “仙长,你如何说话不算——” 顾云汐忍无可忍,扬声叫嚷起来。 玉玄矶不再理她,低头独自饮酒作乐,大有冷淡逐客之意。 想不到自己一番谎话反是弄巧成拙之局面。这道士,果然是性情古怪易变啊! 顾云汐暗忖,为了梨雨,她撇了晴儿,在这里陪他又是吃又是聊的,眼看梨雨就快到手,凭他一句话,说不送就不送了? 简直岂有此理—— 顾云汐闷声不响,默视玉玄矶一口黄酒一口梨雨饮得痛快。 那罐梨雨统共不到百钱,若被他左一盏右一盏的喝下去,很快就会喝光啦! 顾云汐用力咬牙,终于计上心头。 起身走到玉玄矶身边,她谄谄的笑,作讨好状: “仙长,我年岁小不会说话,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见谅。来,我自罚一杯,权当给您赔罪了!” 说罢,她抄起黄酒坛,在饮尽梨雨的白盏中倒了些黄酒,举盏示意后仰起脖子,将黄酒几口吞进肚。 这酒有股怪味,总之不是顾云汐喜欢的品种。酒入肚肠不多时,她便觉五内灼热,一口气蹿上来,忍不住打个酒嗝。 有些不好意思,她向玉玄矶咧嘴笑笑,又往他的酒盅里倒满酒,奉承道: “仙长,您别和小的一般见识。这杯酒是小的敬您,喝了消消气吧。” 玉玄矶冷嗤一声,举起酒杯饮尽,继而撩眼看向她,皮笑肉不笑: “你倒乖觉!怎么?很会喝酒?” “是啊、是啊!” 顾云汐频作点头,摆出喜悦神色: “仙长,您一人独酌多无趣?不如叫小的陪您同饮,如何?” “甚妙!” 玉玄矶一侧眉梢微挑,眼底滑过不被察觉的犀利之色。 于是乎,两人挨近坐着,推杯换盏之际,海阔天空神侃一番。 其间,顾云汐又被灌了好几盏黄酒。 视野渐入模糊,意识越发不清。 坏了—— 顾云汐暗道不好。 她原想着将玉玄矶灌醉,伺机盗走梨雨。怎奈这疯道士的肚子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。 再喝下去,怕是他不醉,自己先要人事不省了! 左思右想,顾云汐又与玉玄矶说了两句,偷偷在口中含满酒,身子一歪,倒在桌上不动了。 “云公子?” 玉玄矶歪头看看,叫了两声,便挨近过来,趴在她耳边轻声道: “你醉了,贫道扶你回房歇息一刻,清醒过来再行离开吧。” “唔……” 顾云汐口腔中满含了黄酒,无法说话,只含糊的哼了哼。 玉玄矶冷漠无情的弯唇,起身扯住顾云汐一只手腕,另一手搭在她的细腰上,将她整个人从坐椅上拽起。 就是此时—— 顾云汐掐准时机,头刚一靠上玉玄矶的胸膛,便一口酒倾吐到他身上。 “啊——” 一记音色变形的惊叫过后,顾云汐被重力推倒在地。 她装作酒醉未醒,趔趔趄趄想要爬起、却无法如愿爬起的样子。促狭的水眸闪烁出稍微流光,此刻正偷偷嘲笑玉玄矶的狼狈。 玉玄矶容色惧变,无暇的雪白脸庞乍青乍红,俊俏的五官桀桀抽搐,转而扭曲且恐怖。两拳紧握于宽袖内战栗不止,双目始终无法正视身上的污秽。 “来人!快来人——” 玉玄矶歇斯底里喊叫起来,随即就有两名道童推门进入。 “快!快!准备香汤,贫道要沐浴更衣——” 玉玄矶两拳疯狂舞动,似是魔怔般的,在童子的簇拥下像阵旋风掠出了屋。 顾云汐从地上起身,掸掸尘土,视线朝向门外,狡猾的笑出声…… —— 玉玄矶在道童的协助下卸去沾污的外袍,忿忿然在椅上正坐,等待沐浴的香汤准备妥帖。 看到贴身童子虚月从外面进来,紧绷起俊美面容,硬声问道: “人走了吗?” “回仙长,我去时人已不在禅房里了。东西……也被她带去了。” 童子垂低眉目,五体恭顺的回答。 玉玄矶听后,气愤的冷哼,麻木的神色微有一丝荡漾,像是沉浸于回味之乐: “为取梨雨,还以为她要色诱贫道,没想到结果却是如此……” “仙长也是,既想送她梨雨,何故又要戏耍于她?” 玉玄矶没理会童子,垂头自顾自轻念: “前路漫漫,索然无味。有这么个小东西傍身,真真儿添了许多乐趣。只是那青涩稚嫩的小鬼,真能悟出梨雨与蛟珠梨之真谛吗?” 蛟珠梨,离人之泪—— 陡然,右拳抬到眼前,五指展开。掌心上,那丝红绳色泽艳丽,咄咄如火。双目紧盯红绳不放,晦暗无底的瞳眸随即被那抹红光点亮。 玉玄矶轻扬唇角,森森邪笑: “冷督主的心头好?哼哼,华南赫!真有你的——”